蘇丹戰爭倖存者在查德 — 異鄉的重重挑戰

2024-11-18

戰火下的倖存者

在近20年前達夫戰爭期間的人口流亡和種族清洗後,蘇丹西達夫州(West Darfur state)的衝突引致首都朱奈納(El Geneina)的馬薩利特(Masalit)社區受到更多暴力對待。

攝影師科倫丁.福倫(Corentin Fohlen)與無國界醫生的團隊一起,讓我們一睹逃到查德東部的倖存者和家庭的生活。懷抱著重返故鄉的微弱希望,難民們的夢想和回憶與現實交織,而現實是,在難民營中日復一日的艱難生活帶給他們一種悲苦的似曾相識。

槍林彈雨中重生:朱瓦希爾的故事

朱瓦希爾.阿卜杜拉曼(Djouwahir Abderamane)頭部中槍,在4月經過長期住院後,她對於自己身為大學生時在朱奈納所經歷的恐怖場面耿耿於懷。現年 23 歲的她仍然部分癱瘓,並且經常出現癲癇發作。

她母親說:「民兵襲擊了我們全家。」她描述了去年六月種族暴力最嚴重時,街上的槍擊、房屋被燒毀,以及身體上的虐待。暴力事件迫使數十萬人(主要來自馬撒利特民族Masalit)冒著生命危險,不顧一切逃往查德。

朱瓦希爾和她的親友一樣,對未來感到憂心。人們能從這樣的創傷中恢復過來嗎?在查德,難民無法工作或自由移動,等待他們的將來是什麼?

自2023年6月起,無國界醫生和衛生部的醫療隊在阿德雷(Adré)為超過2,000名戰傷者進行手術。出院後有部分病人先被送往安貝利亞(Ambelia)的臨時營地,無國界醫生在那裡開設了一間診所,協助他們療養。診所提供手術後的醫療照護,包括由物理治療師提供復健服務、檢查骨折癒合是否正常、更換敷料及處理疼痛。

患者還可以獲得心理健康服務。心理健康顧問法蒂梅.傑法爾(Fatimé Djefall)描述了她在阿德雷的角色:「我和因蘇丹戰爭而遭受創傷的患者一起工作。醫生請我們為遭受創傷的住院患者提供諮詢。心理健康諮詢師還會識別需要心理健康支持的暴力受害者。我們無法處理的案例是轉介給心理學家或精神科醫生。」

二度流亡者的告白 : 亞當的故事

五月下旬,在安貝利亞營地收容的難民與傷患被轉移到法恰那(Farchana),這是一個較為永久的營地。法恰那是 2004 年 1 月在查德東部設立的首批營地之一,目前已擴建以收容更多的難民。

亞當.穆罕默德.哈米斯(Adam Mohamat Khamis)對法恰那非常熟悉,因為他的童年就是在這裡度過的。2003 年,金戈威德民兵(Janjaweed militias)將他們的村莊夷為平地,他的父母為了躲避金戈威德民兵,逃到營地。亞當是家中的老大,他回到朱奈納學習,然後結婚。

亞當與妻子和兩個女兒住在城市裡,但不斷升級的暴力迫使他再次逃亡。從他在朱奈納手臂中彈到 6 月到達阿德雷醫院,中間經過了一個星期,當時他的傷口已經感染。「我失去了手臂,因為我沒有及時接受治療。我們走路時小心翼翼,不讓人看見,一直希望能到達查德邊境。當時的情況非常可怕。我的手臂必須截肢,在醫院住了三個月。」亞當繼續說:「現在我們靠分發的食物維生。」

大量患者抵達阿德雷時,傷口已經感染多日,這讓馬哈馬特印象深刻。馬哈馬特.齊伯特.希塞因(Mahamat Zibert Hissein)是查德人,2023年11月時為無國界醫生工作。那時阿達馬塔(Ardamatta)大屠殺中受傷的人陸續抵達,「當時,我是唯一的骨科醫生。有很多槍傷骨折,而且大部分都受到感染。我記得有一個特別的病例,是一個年約 15 歲的年輕小孩。他來的時候身上綁著一條止血帶,那是他父母一星期前幫他綁的。他的姊妹們和他在一起,但父母不在。鑑於傷口的狀況,截肢是唯一的選擇。在手術室中,他對我說:『醫生,你知道即使只剩一條腿,也只能是我來照顧我的妹妹們。沒有其他人了。』」

亞當的大女兒常問他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儘管營隊有臨時課程,但她還是最懷念學校。她的父親負責教授歷史和地理。 「這一次,返回蘇丹是不可能的了,」亞當宣稱。他的妻子希望他們能夠搬到一個安全的國家,例如美國。她的兄弟在試圖從突尼西亞穿越地中海時死在海上。

查德難民營的挑戰:營養不良與資源短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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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歲的Umsamha與她的五歲兒子Adam,在無國界醫生的營養病房住了一個星期。 © Corentin Fohlen/Divergence

在查德,每五個孩子中就有一個活不過五歲。1,740 萬人中有超過200萬人生活在嚴重的糧食不安全之中。

最近幾個月,我們已經接納了多達10個難民家庭。當他們等待被重新安置到可以領取食物的營地時,我們分享食物給他們。

查德和蘇丹的兒童在無國界醫生的兒科和營養科接受治療,這些科室有 130 個床位,正全力運作中。

大量特別脆弱的蘇丹難民到達這個不穩定的地區,加重了當地資源和生計的壓力,2024年初,查德政府宣布糧食和營養緊急狀態。近20年前設立的難民營長期過於擁擠,而不斷興建的新難民營容量不足,在阿德雷過境的 10 萬多名難民只能在臨時棲身處或塑膠布下盡力求生。沒有足夠的水,營養不良也讓最脆弱的人受到傷害。為了改善生活條件,無國界醫生在一年多前開始展開大規模的緊急行動,提供醫療和供水。

光靠互助和臨時工作是不夠的。當這麼多人仰賴人道援助時,世界糧食計劃的分發工作就顯得非常重要,但由於缺乏資金,分發工作經常面臨中斷的威脅。每天越境前往查德的難民中,有越來越多的人表示他們是為了逃避飢餓和貧困,而這種情況隨著衝突的持續,只會越來越嚴重。

性暴力受害者的救助與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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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orentin Fohlen/Divergence

性暴力是蘇丹戰爭的一大特色,並蔓延至查德。無國界醫生為受害者提供醫療照護和心理健康支援,但由於缺乏資訊和害怕被汙名化,許多倖存者並未得到治療。

已在蘇丹處理這些問題的行動者、社工、醫療人員和律師繼續努力提高人們的意識,記錄虐待事件,並支援查德的受害者。

我們看見許多強暴的受害者有自殺的念頭,」一位來自 ROOTS 協會的行動者說,該協會在蘇丹管理一個社交中心,並提高人們對性暴力和性別暴力的意識。「他們孤立無援,告訴我們他們死了會更好,因為他們離鄉背井,感到被摒棄,而且不敢回報他們所遭受的暴力。」

ROOTS 協會也為受害者提供醫療方面的建議,告知他們自己的權利,並引導他們走法律途徑。流亡查德繼續工作的律師被迫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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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曾在蘇丹法律援助中心工作的人權律師,目前是查德難民。 © Corentin Fohlen/Divergence

「在戰爭期間,我們的志願者一直堅持著他們的工作,繼續轉達來自該市各個社區的資訊,」一位行動者說。「民兵們來到我家,我是他們的目標,他們要找的人就是我。當他們找不到我,就殺了我父親。我們上了通緝名單,因為我們記錄了針對平民的暴力行為,並打擊對在達夫戰爭罪的有罪不罰現象。民兵的名單上有我們的名字和照片。在這場戰爭中,許多同事遭到強暴或殺害。

到達查德後,威脅並未停止。有些人感到不安全,因為他們有時會在市場或阿德雷附近的營地認出走在人群中的犯罪者。來自蘇丹的電話和訊息經常威脅要追蹤他們並殺死他們。

其中一位行動者說:「他們阻止不了我們,也不會讓我們失望。我們絕對會堅持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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