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基伍淪陷：剛果婦女在任何一處都無法躲過性暴力魔爪

哥馬淪陷：性暴力案件創歷史新高  

每週，數以百計的性暴力倖存者前往位於剛果民主共和國東部哥馬（Goma）、由無國界醫生支援的衛生中心求醫。僅在2024年，無國界醫生團隊在北基伍（North Kivu）省治療近4萬名婦女，創下歷來新高。

自2025年1月「3月23日運動」（M23）／剛果河聯盟（Alliance Fleuve Congo，簡稱AFC）奪取哥馬控制權後，性暴力問題毫無減退跡象。

2025年1月，M23/AFC歷經多年與剛果政府軍及其武裝盟軍在北基伍省交戰後，在盧安達支持下佔據了擁有逾百萬人口的該省首府哥馬。

進攻首週，醫院因迅速湧入大批軍民死傷者而不勝負荷，停屍間亦迅速爆滿。隨著剛果軍隊及其盟軍撤退，M23/AFC成為哥馬的新掌權者。該市治安急劇惡化、犯罪率增加、暴力肆虐，並逐漸成為新常態。

無國界醫生團隊持續記錄到驚人的性暴力個案數字。僅在1至4月期間，超過7,400名性暴力倖存者在無國界醫生支援的衞生部設施接受治療。在城市西部的薩克（Saké），同期亦有2,400名倖存者接受治療。

新秩序下性暴力依然肆虐 

在哥馬，無國界醫生工作的衛生中心每天清晨都有各年齡層的女性性暴力倖存者前來求診。她們需要治療、支持與傾聽。

35歲的娜莎（Nasha）*於5月前來求診，和許多婦女一樣，她的人生因北基伍省的持續衝突而徹底改變。

娜莎原居於哥馬以西的馬西西（Masisi）地區。2021至2024年間，當地爆發激烈衝突，她與約65萬人一同逃到哥馬邊緣的流離失所者營地。2025年2月，M23/AFC下令強行拆除營地，迫使居民離開。由於缺乏資源或家園已被侵佔，許多人已無法返回原居地，只能投靠寄宿家庭，或在哥馬及周邊郊區尋找廉價住所。

一位年輕女子說：「我原本住在魯薩約（Rusayo）的流離失所者營地。營地被毀後，我們搬到一所學校的庭院，搭建了臨時避難所。某晚十點半，多名持槍男子闖入並襲擊我。丈夫試圖保護我，卻被他們槍殺。」

娜莎的經歷，在哥馬及周邊地區並不罕見。每天傍晚前，許多婦女為求安全，從鄰近的尼拉貢戈（Nyiragongo）地區前往市區，但往往是徒勞。無論是避難所、租住的房間、甚至公共空間均屢遭襲擊。

負責運作無國界醫生婦女健康活動的阿美樂．巴博（Armelle Gbagbo）解釋：

近年，大多數性侵案在婦女日常活動時發生，特別是她們離開營地外出撿柴或從事小本生意期間。

她補充：「如今，許多攻擊卻發生在婦女居住的地方，無論是家中、避難所、夜間治安特別差的時候。她們在任何地方均會受襲：不論在家、與家人同在、獨自一人、走於哥馬街頭，或身處城市邊緣地區。」

15 歲的德尼薩（Denisa）來自魯丘魯（Rutshuru）。數月前，隨著 M23／AFC 深入北基伍地區，她與家人逃往哥馬。今年 4 月，武裝分子闖入她們的住所。

她說：「他們穿著軍服，是來搶劫的。我當時和爸爸、兄弟、妹妹在一起。他們命令家人離開，然後強暴我。」

性暴力的加害者不一定是武裝分子或穿軍服的人，許多個案的施暴者正是受害者最親近的人。巴博表示：

我們不能忽視一個重要事實：相當比例的性暴力是由家人、親友，甚至寄宿家庭成員所施行。

脆弱群體遭受剝削

無國界醫生專案統籌佛瑞德立克．日耳曼（ Frédéric Germain） 說：「自從哥馬被控制以來，哥馬民眾一直人心惶惶。城內治安惡化，夜間罪案頻生——搶劫、強暴、謀殺屢見不鮮。大量武器流通，令歹徒與武裝組織的威脅無處不在。經濟持續衰退，人們正陷入一個以暴力為掠奪手段的體系。」

25歲的莎拉（Sarah）*最近到哥馬一所衛生中心求醫。營地被拆後，她與家人暫居一所小屋，期間一群持槍及砍刀男子闖入，丈夫遭綁架後至今下落不明。她說：「已經好幾週毫無音訊。」她身邊不少人亦曾歷親友遭殺害、搶劫、綁架，以及父親與兄弟被迫失蹤等事。

無國界醫生的醫學研究和流行病學中心「傳染病研究中心」（Épicentre）最新研究指出，哥馬暴力事件急劇上升，今年首六個月呈報的案件數量是 2024 年同期的五倍以上。

在傳染病研究中心工作的流行病學家巴西馬．托尼（Brahima Touré ）醫生解釋：「這項研究中，暴力致死的比例極高，每四宗死亡就有一宗與暴力有關。身體攻擊與言語威脅亦極為普遍，許多人親眼目睹相關事件。結果顯示性暴力經常發生，但由於受害者難以啟齒，實際數字很可能被嚴重低估。」

需求龐大與國際援助短缺 

哥馬遭襲擊後，許多民間社會人士逃亡，多個支援性暴力倖存者的人道組織亦相繼撤離，部分原因與美國援助削減有關。日耳曼補充：「目前在哥馬，幾乎只剩我們一個組織能為這些婦女提供醫療援助，但需求實在太龐大。」

75歲的安潔莉卡（Angélica）*在5月遭襲後，並沒有跟親友說。「我感到羞愧，不知可以向誰求助，只好留在家裡。五天後，我去附近找草藥療傷，但身體非常不適、腹痛難耐。後來遇到一名社區健康人員，他指引我到CCLK (Centre Chrétien du Lac Kivu)健康中心接受無國界醫生提供的免費照護。」

在無國界醫生接觸的倖存者當中，近兩成未能在遭受襲擊後72小時內獲得醫療照護——在這段黃金時期內若能及時服用暴露後預防藥物（PEP），可大幅降低感染性傳染病的風險。

巴博表示：「女性患有性傳染病的比例偏高，這與輪暴和以性交易換取基本生存所需有關。許多婦女表示，她們在寄宿的人家中遭到性剝削，以換取食物或棲身之所。」

剛果女性亦正面臨美國國際發展署（USAID）於川普政府時期被削減資金的後果。今年，原定分發予剛果東部多個支援性暴力倖存者組織的10萬套強暴後護理包——當中包括預防感染HIV病毒及其他性病的藥物——遭撤消，對當地造成災難影響。

巴博：「5 月，聯合國人口基金（UNFPA）在USAID支援下，在北基伍省幫助性暴力倖存者，全省只有2,500套緊急護理包，但每月卻有數千婦女遭受襲擊，」

性暴力問題不僅限於哥馬及其周邊郊區，倖存者往往需跋涉數十公里，前往城市尋求治療。

日耳曼總結：「國際社會的其他合作夥伴必須加強支援這些婦女。目前有成千上萬人急需醫療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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