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地震|災民的心理重建之路

2023-04-25

地震帶給土耳其人民的心理創傷


 在土耳其,地震直接衝擊了該國南部11個省的900多萬人口,佔該國總人口的16%。 超過300萬人因此流離失所,另有超過200萬人生活在地震災區的正規和非正規住處。 

 這些地區的民眾分享了他們的故事和感受,而受無國界醫生(MSF)支援的組織的心理學家,也強調了日益增長的精神健康需求,和本次災難所帶來的心理衝擊。  

我們還是無法好好思考 

阿卜杜拉赫曼.詹(Abdurrahman Can)是阿德亞曼(Adıyaman)省巴什珀納爾(Başpınar,或稱庫魯姆Küllüm)的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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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iana Abdalla/MSF

「我失去了我的媳婦和孫子。我把孫子的遺體放在車子裡兩天,直到我們終於找到他媽媽的遺體,才把他們一起下葬。我們甚至沒辦法找到裹屍布,我們用毯子把他們包起來。醫院裡放滿了屍體。  

我有4個孩子,兩個女兒和兩個兒子。其中一個兒子失去了妻子和孩子,另一個則有機會能把他的孩子從廢墟裡救出來。他們的房子都毀了,什麼都沒有了,他們什麼也來不及帶出來。  

我們付出了代價,失去了生命,失去了很多財產。  最初幾天我們睡在車子裡,現在我們住在帳篷裡;我們不能進去(我們的房子)。  
我們充滿恐懼,每天都會發生好幾次餘震,且還是無法好好思考。我們失去了規律睡眠,且開始出現家庭問題。我們需要物質和精神上的支持。每個人都有壓力,但我們正努力恢復。我們一家子在這裡,試著守住我們的生活。現在,至少我們知道有人會傾聽我們的心聲。」  

要修復這些需要很長的時間 

納茲勒·席內姆·科伊塔克是MSF支援的當地非政府組織「團結倡議(İmece İnisiyatifi)」在阿德亞曼的心理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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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iana Abdalla/MSF

 「通常在危及生命的事件過去後,人們會感到寬心,我們期望他們的恐懼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輕。 但不幸的是,由於餘震不斷發生,我們看到民眾的恐懼依然存在,並沒有減少,大家都已身心俱疲。  

我們採訪過的大多數人都表示,他們太害怕了,不敢進自己的家。他們在屋裡會覺得不安全,即使白天必須進去,他們也會盡快離開,並在帳篷裡過夜;即使是房屋僅受到輕微損壞的人也是如此。  

 在其中一個村莊,參與者說他們的房子「現在變成了怪物」。人們過去常常在家裡躲避危險,但現在家變成了充滿恐懼的地方,一個會殺死他們的地方。 這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復原。 因此,在我們的工作中,我們優先展開一些恢復民眾對家庭信任的活動,尤其是父母、兒童和青少年之間的信任。」  

我對這個村莊感到絕望

優素福·艾連·歐茲坎(Yusuf Eren Ozkan),22歲,是丟茲策(Düzce)大學的學生。他想成為一名廚師。在2023年2月的第一週,他回到他老家的村子,馬拉提亞(Malatya)省的波拉特(Polat)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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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iana Abdalla/MSF

「學校放假後,我回來探望父母。第一次地震的那天晚上,我正在房間裡打電動。起初,我以為幾秒後就會停止搖晃,但後來我意識到它會變得更大。」  

第一次地震後,我和家人還留在房子裡,我們打開電視,想透過新聞了解發生了什麼事。就在那時第二次地震發生了,我們的處境就變得有點更難了。  

 我們走到外面,天氣很冷,地上有很多雪,雪還在下著。然後有塊石頭掉下來,砸中了我和我爸,我們都受了傷。最終我們搭起帳篷來保護自己。  

 目前,我和家人在一間社區餐廳工作,為大約4,000人製作和供應餐點。我在這裡幫忙,我愛波拉特,但現在我對這個村莊感到絕望。我有很多夢想,而我只想要去別的地方住,去追求我成為一個廚師的夢想。」  

我們會怎麼樣?

 貝潔·厄茲德米爾(Beyce Özdemir)來自馬拉特雅,睡在馬拉特雅市郊阿爾古凡(Arguvan)村的一個社區居民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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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iana Abdalla/MSF

「第一次地震那天,我的房子淹水了,所有的水管都爆了。有時我們會回去試著找回一些小東西,但我們幾乎失去了一切。我和我丈夫睡在這個社區中心裡。   如果不是這裡,沒有人會收留我們,我們會被凍死的。  

 我的孩子們在很遠的地方,每個人都在不同的城市,努力維持生計。生活是艱難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問題。  

 老實說,我們幾乎沒有睡覺。我們的生活很混亂。我們會怎麼樣呢? 我丈夫今年65歲,有高血壓、糖尿病、心臟病……什麼都有。我們該怎麼辦?」

  
我的腦海裡什麼都沒有留下。我沒辦法學習  

13歲的艾盧勒(Eylül)和11歲的艾米內(Emine)是姐妹,住在阿德亞曼的卡亞特佩(Kayatepe,又稱雷茲普Rezip)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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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iana Abdalla/MSF

「地震那個晚上,樓房倒塌的聲音不斷,我能看到天空中的光。  我聽到人們尖叫著『救我!』。當時的天氣也不好,下雪還有下雨。  這些日子我睡得不好,也沒辦法學習,感覺就像我腦海中的所有東西都不見了。以前知道的很多事,現在都不知道了。」艾盧勒說。  

 艾米內也感受到了人們搬離的影響。 

「我有一些朋友,但他們都因為地震而離開了,我非常想念他們所有人。沒人留在這裡,我只能待在家裡看電視。  地震前我會去上學,然後回家,我會看書,還有和朋友一起玩。現在沒有朋友了,看書也不能專心,因為壓力,我腦袋裡什麼都沒有留下。」  

少了他,一切永遠不一樣

55歲的哈立德·穆斯塔法·達威希(Khaled Mostafa Darwish)來自敘利亞哈馬(Hama)省的卡納茲(Karnaz),地震發生時他和妻子及10個孩子住在哈太(Hatay)省的安塔基亞安塔克雅(Antak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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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iana Abdalla/MSF

「地震發生時我們正在睡覺。我們以為自己活不過這次,一定會死。我是第一個(從廢墟裡)爬出來的人。有好心人向我們伸出援手,我們把人一個接一個救出來。  

我在原地轉圈,失去了理智。妻子問我在做什麼,我失去了理智。我以為我失去了我的孩子們。  

當我兒子被(從廢墟中)拉出來時,一個敘利亞醫生告訴我們他已經死了,而一個護理師則說他還活著。我們趕緊把他送醫。我赤腳兩天,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沒有穿鞋子。  兒子的逝去對我們絕非易事,一切都改變了。他已不在我們眼前,但仍然在我們的心中。  

我已經15天沒有睡覺了。即使天氣很暖和,我也常常坐在外面用毯子把自己包起來。我為失去兒子而悲痛。現在,我可以吃飯和睡覺了,我的身體和心理狀況都好一點了。 我會到處逛逛,但我還是會想像他和我們坐在一起的樣子。  

事情無法回到從前了。我們和其他人一樣生活。少了他在這裡,一切永遠不一樣了。少了他,要重建我們的家將會非常困難。」  

這關乎團結和社區  

依吉拉(İclal)是瑪雅基金會(Maya Vakfı)的志工心理學家,在MSF的支援下,在哈太省的塔克雅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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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iana Abdalla/MSF

「起初,像我這樣的心理學家只是為民眾伸出一隻人性之手。我遇到的人都感到非常孤獨、無助、害怕和震驚。 民眾會因為你在他面前而與你交談,他們不會問你是誰或你為什麼在那裡。  

目前,我們為營地裡的人、醫護人員和志工舉辦小組和個人諮商。有時我們會去散步,或者在營地裡安排小組聚會,讓人們可以分享和連結他們的感受。  人們有非常基本的需求,比如帳篷、食物等等。我們傾聽大家的心聲,並向他們解釋無論他們有什麼感受、無論他們的反應是什麼,在當時的情況下都是完全正常和可以理解的。  

 在小組聚會期間,參加者真的建立起了連結,他們變得更能夠繼續互相交談、討論事情、聚在一起。這關乎團結和社區。」  


在土耳其,MSF正支援在受災地區工作的當地組織,提供水、食物和分發救濟物品、改善水利衛生設施及提供社會心理支援。MSF團隊不斷評估和調整我們的援助,以為醫療和救災需求提供最好的應對。到目前為止,我們支援的活動已在加濟安泰普(Gaziantep)、馬拉特雅、阿德亞曼、哈太、卡利斯(Kilis)、卡拉曼馬拉斯省(Kahramanmaraş)等地區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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