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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克蘭前線醫護的挑戰與堅持「我從未見過如此嚴重的傷勢,我必須幫助他們。」

5月12日護理師節,我們向專業的護理人員致敬,並藉此機會分享無國界醫生在烏克蘭的兩位護理師與一位麻醉科醫師的故事。面對戰爭持續的挑戰,他們回顧自2022年以來的見聞和經歷,並反思戰爭所帶來的深遠影響。
1. 無國界醫生護理師哈莉娜:護理人員的艱難選擇

「2022年2月24日早晨,我在家鄉盧甘斯克州的被巨大的爆炸聲驚醒。我嚇壞了。炮火和炮擊一天比一天猛烈,前線不斷向我的城市推進。
四天後,在退伍軍人康復中心工作的我,和那裡的其他員工、患者一起被送回家。
到了3月,魯比日涅已經斷水斷電。炮火非常猛烈,我們甚至無法走出大樓。
3月21日,我和家人一起逃離。不斷的炮擊使得旅途充滿危險。我們把白旗和所有能找到的白布都綁在車上。一路上,我們看到許多平民在車裡喪生。濃煙滾滾,灰燼如雨滴般落在我們的車上,場面非常駭人。
我們到達了聶伯彼得羅夫斯克地區,靠近卡米安斯克市,當地志工幫助我的家人找到了庇護所。我們三個人和一隻狗被分配到一間單人房裡。
然而,我不能一直無所事事。我需要工作。我開始找工作,並發現無國界醫生正在為醫療列車招聘護理師。我立即申請了。
我在傳染病醫院工作了15年、在康復中心工作了 4 年,經驗非常豐富。他們詢問我何時能到利維夫加入無國界醫生團隊,開始用列車疏散戰爭傷員。我幾乎可以立即出發。
我記得第一次撤離的情況。列車將孩子們從哈爾基夫送往烏克蘭西部更安全的地區。有一個家庭的孩子傷勢嚴重,其中一人被地雷炸斷一條腿,同時腹部受傷,身上也有彈片傷。
我從未見過如此嚴重的傷勢,因而情緒激動。但我知道我必須幫助他們。
見證戰爭的傷痕
我加入無國界醫生期間,曾在近期收復的烏克蘭南部城市赫爾松參與應對工作。在警察的陪同下,我們的團隊首次訪問了被收復後的赫爾松市。
赫爾松一片荒涼,幾乎沒有居民。我們在市内相對安全的火車站設立了診療點。當時,排雷人員們正在火車站附近清理地雷。他們告訴我們可能會發生爆炸,讓我們不要驚慌。
許多患者患有營養性潰瘍和舊傷。有一位老人,除了兩條繃帶外,沒有其他敷料,只能自己包紮傷口。
我目前在車卡夕參與無國界醫生的早期康復專案。我們的跨領域團隊提供物理治療、護理和心理健康支援。我每天都會遇到許多嚴重受傷而急需早期康復治療的患者。
他們對痛苦再熟悉不過了。戰爭遠還沒結束,我每天都在目睹戰爭的後果。」
2. 無國界醫生護理師娜塔莉亞:醫生仍沒有忘記人民

「我清楚記得全面入侵發生那一天的情況。當時,我在頓內次克地區的阿夫迪夫卡的一家醫院擔任護理長。
當天早上,我的助理正在安排接受新冠肺炎疫苗接種。當時疫苗接種計畫仍在進行中。
上午6點,我還躺在床上,她打電話跟我説:
『娜塔莉亞,我們該怎麽辦?我們還要去接種疫苗嗎?戰爭已經開始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特蒂安娜,什麽戰爭?别胡说八道了。我們當然要去,我們得去為人們接種疫苗,』我回答道。她催促我打開電視。
直到我抵達工作地點,看到被炸毀的醫院,我才完全意識到:一場全面戰爭已經開始了。
我們幾個人擠在辦公室裡,焦慮地討論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已經歷過2014年戰爭的我們不斷問自己:這一切將會如何結束?
人們不敢出門。在一個3萬人口的城市裡,只有兩家商店還在營業。恐懼使人足不出戶。
在醫院裡,我們看到高血壓患者激增。許多人只是來索取藥物,因為幾乎所有藥店都關閉了。短短幾天內,能撤離的人都走了,只留下老弱病殘,拼命尋找著急需的藥物,尤其是胰島素。
炮擊常常在我們治療患者時開始,我們被迫逃到地下室。那裡沒有水、沒有電,什麼都沒有。我們只能倚著燭光工作。
一天晚上,我回到家後開始清潔陽臺的窗戶。突然,炮擊開始了。我不知道自己如何及時跑到走廊,以至於毫髮無損地逃了出來。片刻之後,所有的窗戶都被炸碎。我剛剛擦乾淨的玻璃都碎了。
無國界醫生的戰地使命
我在阿夫迪夫卡首次看到無國界醫生在前線工作,他們不顧危險地為急需的人們提供醫療服務。我感動得無以言表,心想:即使這裡這麽危險,這些醫生仍沒有忘記人民。當時,我就確知自己想成爲其中一份子。
當城市失去所有通訊時,我和父母一起撤離到斯洛維揚斯克。我們的醫院已經關閉,我一度只能呆在家裡,但我仍一直尋找幫助別人的方法,讓自己變得有用。我經歷過許多其他人現在正面對的事情,我理解他們的痛苦。
目前,我與一名家庭醫生(同時也是婦產科醫生)一起,在頓內次克和聶伯彼得羅夫斯克地區開設行動診所。我們的主要患者,是留在前線城鎮的老年人。
在帕夫洛格拉德,我們治療那些從前線城市撤離的患者。我永遠不會忘記從康斯坦丁尼夫卡撤離的那一天。
我們接收了七名彈片傷患者。他們受傷已經一兩天了——即使受傷,他們也遲遲未離開。爲何?正如人們常説的:『家就是我的堡壘。』
聽著他們的故事,我感到心碎。我完全理解他們——我也想回家。但我知道我永遠無法回去。家已經不復存在了。」
3. 無國界醫生麻醉科醫生歐哈:我從未考慮過離開烏克蘭

當炮擊在全國各地陸續開始時,我正在聶伯工作。我從未考慮過離開烏克蘭。我知道這裡需要我。
我和我的團隊——特別是前線形成時,那些和家人住在靠近俄羅斯邊界地區的成員——討論過這裡的情況。我的父母就住在那附近,因此我十分擔憂。
我打電話求他們離開,但他們拒絕了,就像他們那一輩中的許多人一樣。那是他們的家。
2月25日到3月7日,我與他們失去了聯繫。我非常害怕。我知道那裡正在發生激烈的戰鬥,但我被困在聶伯,無能為力。3月7日那天,當我正在執勤時,母親打電話告訴我他們已經離開了。我意識到情況很嚴重了,否則他們不會放棄家園。
後來,他們告訴我在3月5日那天,有一枚炮彈在他們家所在的大樓面前爆炸,炸碎了所有窗戶。當時他們正在地下室,但仍能感受到爆炸的衝擊波。他們只帶了證件就逃出来,唯一的念頭就是活下去。
見證戰爭的傷痕
現在,看著他們家裡的照片,我感到非常痛苦。大樓還在,但五樓已經消失了。最近的炮擊摧毀了窗戶和陽台。那裡也曾是我的家。
雖然我18歲就離開家到聶伯上學,但我總是會回家。我記得母親在夏天時種的玫瑰花盛開,空氣充滿花香。我想這座城市不會再回到原來的樣子了。
我的父母處境更艱難。他們花了一輩子建造家園,到了晚年卻失去工作、失去安全感、失去歸宿——就像許多人一樣。
這就是為什麼我那麽理解赫爾松的患者。他們大多數是被遺棄的老年人,沒有家、家人,也沒有離開的手段。他們依賴我們的照顧。
赫爾松幾乎沒有年輕人。雖然我們看到一些戰爭傷員,但大多數患者都患有慢性疾病,且病情已達到危及生命的階段。
我於2024年1月加入無國界醫生,但我有人道組織和處理戰爭創傷方面的經驗。我已為這項難以預測的工作做好準備。我想要這種經歷。
當然,在設備齊全的醫院工作更容易,但現在那些資源匱乏的地區更急需我的技能。在這裡,無國界醫生不僅提供醫療護理,也提供極度短缺的基本生活物資。對我而言,這是值得珍視的。
這裡發生的一切,會造成一種心理上的麻痺感,不僅影響我們的工作,也影響我們的日常生活。我們必須為各種情況做好準備。
每位患者都有關於失去的故事——所愛之人被殺、家園被毀、家人受困於俄軍佔領區。我傾聽他們的故事,因爲在治療他們的同時,我也想要理解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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