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果衝突】流離失所者該留下還是離開？

哥馬地區流離失所者的未知命運

經過數日激戰，M23/AFC武裝團體已控制了剛果民主共和國北基伍省首府哥馬（Goma）及其周邊地區。在最近的暴力升級之前，約有 65 萬流離失所者逃離村莊裡的暴力與不安，到市郊擁擠不堪、衛生條件欠佳的營地裡棲身，其中有些人已在那裡棲身多年。現在，許多人面臨一個不可能的選擇：要麼返回充滿不確定性的家園；要麼繼續留在條件惡劣的營地裡。

據聯合國統計，自1月23日以來，哥馬及其周邊地區已有超過2,900人死於 M23/AFC、剛果軍隊及其各自盟友之間的衝突。無國界醫生團隊在當地見證了包括停屍間在內的醫療設施很快就不堪重負。

留下或離開的生死抉擇

無情的炮擊、自動槍聲……這場戰鬥對生活在臨時營地的流離失所者造成嚴重傷亡。在布倫戈（Bulengo）營地中，有些人則是在衝突延燒到家門口時就逃離了。

「因爲這場戰鬥，上週很多人離開了。」一名 20 歲的婦女朱迪思（Judith）表示，她來自距離哥馬 30 公里的一個村莊。「炸彈不斷落下。我們爲了安全而離開營地，直到事態平息後才返回。」

其他留下來的人，則承受著逃離者所難以承受的損失。「我的嫂子逃往薩凱（Sake），但在路途中腿部中彈。」24 歲的蕾貝卡（Rebecca）說：「我哥哥則被彈片擊傷。他正在哥馬的恩多紹醫院（Ndosho Hospital）接受治療。我只希望戰爭結束。」

30 歲的里齊基（Riziki）是五個孩子的母親。儘管危險重重，她還是做出留在布倫戈的痛苦決定。「我們聽到了槍聲和爆炸聲，但我們還是留下來了。」她説道：「我的叔叔住在魯薩約（Rusayo）難民營，他在戰鬥中喪生。」

流離失所與持續的創傷

在最近的衝突發生之前，布倫戈營地中已居住著數萬人。近年來，隨著M23/AFC的不斷推進，平民紛紛逃離戰火，哥馬周圍的許多營地都在擴張。布倫戈營地就是其中之一。

自從這些營地建立以來，無國界醫生的團隊就一直在裡面工作，為生活條件嚴峻的人們提供醫療服務。哥馬周圍的土地幾乎無法耕種，糧食供給不足，性暴力事件激增——其中大部分是由男性武裝人員所為。僅在2024年1月至5月間，無國界醫生就在多個營地為超過17,000名性暴力倖存者與受害者提供照護。

我們在2月12日遇到的大多數人都來自馬西西（Masisi）地區，他們在布倫戈營地生活了至少一年。里齊基說：「在我的村莊魯巴亞（Rubaya）發生戰鬥期間，我們遭遇了轟炸。我失去了雙親和其他七名家庭成員。我和弟弟當時不在家，才幸免於難。」

營地居民收到混亂的指示

現在，隨著哥馬周圍戰事的緩和，一些人正試圖返回他們的村莊，但在是否離開布倫戈營地的問題上仍存在混亂的情況。一些流離失所者稱，M23/AFC命令他們離開營地返回家園，而另一些人則聽到了截然相反的混亂指示。

30歲的扎瓦迪（Zawadi）是六個孩子的母親。「當時我正在拆除我的住所，因為有人來告訴我們只有三天時間離開。」她説道：「我很害怕。我們今天拆了住所，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我們逃離戰火，現在戰火又燒到我們身上。我們被告知要離開，但我們來的地方什麼都沒有了。我們的家園已不復存在。我們離開是因為害怕。一枚炸彈落在了穆貢嘎（Mugunga）一個我們俗稱基馬奇尼（Kimachini）的地方。我的一些家人被炸死了。」

面對這種情況，布倫戈的流離失所者意見不一。一些人希望返回家園，並確信他們能夠安全地回去；而另一些人則根本無法返回。

「我不能回去，」在布倫戈生活了兩年的里基齊說：「我的家鄉在馬西西的金吉（Kingi），但回去那裡太危險了。我們的房子被毀。我18歲的兒子在2024年8月7日那天被槍殺。」

充滿未知的回歸

流離失所的人們不會輕易做出離開的決定。他們經歷了多次流離失所、目睹了極端暴力。現在，他們對於未來感到恐懼。與此同時，一些人道組織已經停止了在營地的活動。這讓生活在那裡的人們感到擔憂。

「他們叫我們回家，但我還沒準備好。」25 歲、育有二子的珍妮特（Jeannette）表示：「那裡沒有食物，我們的家也沒了。我的房子被燒毀。整個情況太不明朗了。我寧願再等一個星期。我的一名家人在薩凱（Sake）的戰鬥中喪生。我們需要食物、水以及和平。因為戰爭，我們什麼都計劃不了。」

人們遠離他們的村莊，他們也不知道回去之後那裡會是什麼樣子。雪上加霜的是，他們沒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到達以前的家園。

「孩子們都在這裡，我們不能離開。」42 歲的卡菲揚巴萊（Kafyambale）如此説道。她來自基特尚加（Kitshanga），是七個孩子的母親。「在我看來，那些離開的人都是被迫這麽做的。他們不想離開，也不樂意在這種情況下離開。他們當中許多人在原本的村子裡已經沒有家了，因為他們的家已經被摧毀或燒掉。」她説：「我們沒有交通工具可以回去，也沒有足夠的食物。村子離我們很遠。我內心感到恐懼，我不想回到沒有家的地方。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儘管年事已高，65 歲的尼亞馬薩卡（Nyamasaka）還是決定回家。「他們說營地必須在三天内搬空。」她説：「我不害怕，但我需要食物，我也希望有人陪我一起回去。我會用走的，兩天内應該就能回到村子。回到家後，我要重新開始務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