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達連叢林所面對的暴力和危險

背景資料

截至10月底，無國界醫生為穿越哥倫比亞和巴拿馬之間的達連叢林的移民人口提供的緊急醫療諮詢高達3萬次。這些移民中許多是與家人一同移動，不僅面臨著非常危險的叢林，還面臨著犯罪集團的極端暴力，這些犯罪集團以他們為目標，不僅搶劫他們的財物，還性侵他們。無國界醫生團隊在移民從達連峽谷（Darién Gap）出來後到達的第一個城鎮下奇基托（Bajo Chiquito）所接觸到的性侵案件數量高得驚人。無國界醫生持續呼籲各方為穿越哥倫比亞和巴拿馬邊境前往北美的移民提供安全的路線。自4月底無國界醫生在當地展開行動以來，已有288名婦女向無國界醫生回報遭到性侵。

無國界醫生的醫療統籌吉列爾莫．吉羅尼斯（Guillermo Gironés）在巴拿馬／哥倫比亞邊境工作了三個月，以下訪談概述了MSF的專案和團隊所看到的情況，這個專案為穿越巴拿馬與哥倫比亞間的達連叢林的移民提供服務。

「她是一個17歲的女孩。他們在路上強暴了她。但這並不是她經歷的唯一創傷。一路上，她和母親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每個人的步伐不一，由於她比較年輕，她一直走在前頭。因此，當我們在下奇基托（Bajo Chiquito）治療她時，她不僅因強暴而受創，也因為擔心母親的安危而更加焦慮，她擔心母親是否遭遇同樣的事情，她是否能再次見到她的母親？」
這是吉羅尼斯​記憶猶新的其中一個案例。

當你來到這裡時，什麼事情最讓你驚訝？
這裡的人來自如此多不同的國家。的確，大多數移民是海地人，他們從智利或巴西移居過來，他們以前曾是那裡的移民。但實際上，我也遇到了來自巴基斯坦或剛果民主共和國的人（有一天我還遇到了一群來自金夏沙、一直生活在阿根廷的剛果人），這讓我感到驚訝。
也想不到這樣的人道危機會發生在像巴拿馬這樣的國家。尤其想不到在這條路上會遇到的暴力行為，包括在被搶劫時會面臨的一般暴力和性暴力。

作為醫療統籌，你的職責是什麼？
我致力於制定回應病人需求的策略，並與當局進行協商，以便我們和巴拿馬衛生部能夠攜手在奇基托提供必要的支持。我們還必須與當局共同進行大量的宣導，說明何謂性暴力受害者，不要讓倖存者再次受到傷害（例如詢問重複問題、過多的訪問等），還有保密的重要性，以及控訴必須是由受害者自願提出等等。

自從專案於4月底開始以來，團隊已經處理了288起性暴力事件。這些事件是否都已向當局報告了？
不，並沒有。而且我們必須設想，我們所看到的案件可能只佔實際發生案件的25%。移民通常不會檢舉暴力或強暴事件，原因有二：其一，國家及其組織將移民視為罪犯，使他們不信任當局；其二，當然，移民想要趕快繼續前進。他們希望盡快到達目的地，因此會避免捲入可能拖延行程的訴訟程序，此外他們也不確定隨後的調查是否會有任何結果。

遭受性暴力的人如何獲得照護？
正如我之前提到的，為了避免讓一個人接受大量的訪談和詢問，我們試圖建立單一綜合諮詢，有醫生和心理學家在場。在醫療方面，如果事件發生尚未超過72小時，我們會提供防止性傳染病、愛滋病以及避孕的措施。我們也會治療他們因被性侵和毆打而產生的疼痛。在我們接收的人中，有 90% 自願接受諮商，每次諮商時間可長達一個小時。

這對我們的團隊來說也很不好受；試想一下心理學家的情緒負擔，他們必須在一天內治療七到八個案例，所有的案例都相當可怕、駭人聽聞且令人難以接受。

而性侵案件的數量並沒有減少，是嗎？
是的，之前在9月和10月間的幾個星期裡，由於政府當局（軍隊、檢察長等）在各條路線上的活動增加，性侵案數字下降了。但是犯罪集團又回來了，上週，我們有18起性侵案件，數量多得令人震驚。顯然，事實證明性侵案件是可以被阻止的，但是需要再次採取適當的措施來結束這種情況。

你見到最多的是什麼疾病或狀況？
我們的團隊最常見到的病症是皮膚病變、呼吸道感染和胃腸道疾病等，這些病症來自於穿越叢林的五天路線之中所面臨的凶險，而叢林內亦同時充斥大量的暴力事件。

達連峽谷有三大危險：第一，暴力。第二，容易爆發洪水且水流強勁的河川。一個花了五天疲憊不堪地跨越這個充滿磨難的叢林的人，根本難以抗衡這些危險。就在剛才，我的一位同事告訴我，她正在治療的一位婦女，就曾親眼目睹河水上漲，沖走了她團隊中的七個人。

第三，叢林地形非常不平整，地面濕滑且起伏不定，因此跌倒的狀況時常發生，有時更可能致命，移民們也經常提到受傷的人只能被遺棄在叢林中，聽天由命，如果救援人員無法到達施救，他們可能就會被拋棄等死。

最近幾個月，奇基托社區提供收費的獨木舟服務，讓最後一段穿越路線縮短了兩天。這讓我們鬆了一大口氣，我們不用再看到人們從達連峽谷出來時，雙腳被潮濕氣候所毀，因為水和沙子而佈滿擦傷且嚴重腫脹。

即使如此，達連峽谷仍然是一段無情的旅程。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要求為這些人提供安全的路線，這些人主要是由有孩子的家庭所組成，遷徙不該是一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