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刑過後,如何恢復身心健康?

2022-06-23

在遭受酷刑或極端暴力後,一個人的身心如何康復?

2017 年 7 月,無國界醫生在墨西哥城開設了綜合護理中心(Centro de Atención Integral),以西班牙語縮寫CAI 為人所知,為遭受酷刑或極端暴力的人提供專門的醫療和心理健康護理服務。這裡許多病人都是曾有可怕遭遇的移民或尋求庇護者,由墨西哥的其他無國界醫生項目、聯合國難民署和墨西哥非政府組織轉介到該中心。

在這次訪問,專攻家庭事務的心理學家兼墨西哥城綜合護理中心(CAI)統籌魯比亞諾(Néstor Rubiano)講述了該計劃的歷史,並探討無國界醫生可以如何幫助人們在經歷酷刑或極端暴力後重獲身心健康。

在墨西哥城提供像 CAI的服務為何重要?

2011 年,無國界醫生展開對移民人口的工作,我們開始目睹一些人經歷了團隊從未見過的暴力。那是嚴重且殘忍的暴力。他們不僅針對移民和難民(通常已經處於弱勢狀態),而且使用險惡的方法製造傷害,造成很大的損傷。

那麼,為甚麼CAI 的存在很重要?因為如果不這樣做,這些人將無法獲得全面的醫療護理。在CAI接受援助的人在生命中飽受痛苦,許多人從小就在原籍國受苦,然後在路上再次遭遇極端的暴力和殘忍行為。

你曾在世界許多不同地方工作。如果要你把在 CAI 的經驗與其他項目比較,當中有什麼不同之處?

在「經典」的戰爭情境,你能看到最明顯、最直接的事情是被槍殺的人、轟炸、破壞,或者必須逃離和流離失所的人。那是其中一種暴力。但是,我們在這裡看到的是一種系統性和有組織的暴力。例如,有人被罪犯擄走,手指被砍斷,雙手被綁住在一個地方好幾天,沒有任何食物。他們甚至會把被折磨者的家人帶來,折磨一番再進一步威嚇,並延長痛苦。這些也是我們在戰爭中看到的行為,但在這裡屬於另一個面向,因為我們並不是處於戰爭狀態的國家。

酷刑傷害成為身體的記憶

遭受極端暴力和酷刑對身體和心理的健康有什麼影響?有沒有例子?

最壞的情況是那些脫離了現實的人。他們進入平行的幻想世界,以保護自己,免受傷害和回憶影響。有些與現實脫離的人最終流落街頭。其他人也因缺乏其他組織的支援而流落街頭,這也與成癮有關。我們目前有一位無家可歸的病人曼努埃爾(化名)。他以往大部分時間都與現實脫離,但不時會回到現實。他接受了治療,住院,然後繼續治療,今天他在墨西哥城有一份工作。

這種暴力對身體也有非常嚴重影響,有些需要動手術。事實上,曼努埃爾需要動手術。反覆被暴力侵害會影響他們能夠承受痛苦的程度。我們有一名受虐的病人,手臂和手掌曾被反覆割傷。他的手難以活動。他在接受手術時,被完全麻醉。但當外科醫生觸碰到某根神經時,他突然醒過來,還差點襲擊醫生。他們不得不為他注射鎮靜劑。身體對許許多多的痛苦和傷害有記憶,因此麻醉劑沒有起作用。

我們還看到很多女性遭到性侵犯,有些因此而懷孕。對單身女性、移民來說,流落街頭,處境非常困難。帶著嬰兒,情況就更加嚴峻了。然後,一點一點地,不僅因為我們提供的治療,還因為其他提供住宿、培訓和工作的機構的支援,我們可以幫助倖存者獨立生活。

在 CAI,你採用所謂的「全面或整體工作方法」(comprehensive or holistic approa)。能否解釋一下這是什麼嗎? 

全面及整體的方法,就是有不同的服務可以幫助人們繼續向前進。醫療服務是其中一環,但還有其他重要部分,例如保護、營養問題、住宿和社會融入問題。無國界醫生將注意力集中在醫療部分,因此精神科醫生和心理學家專注於藥物治療和非藥物治療護理,我們還提供物理治療支援,因為患者有不同嚴重程度的損傷,有時需要治療和漫長的康復期。

然後,我們透過與墨西哥不同的健康網路合作,進行手術。至於有關保護、居住及不同培訓課程等方面,我們亦會與其他組織合作。

CAI 的治療目標是什麼?

我們的目標是讓人們獲得最大程度的獨立自主,並盡可能減少他們的創傷和痛苦,讓他們能夠獨立生活。我們幫助他們面對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他們經歷過的一切是無法忘記的。你要學習與已發生的事情共存,你可能會找到這樣做的方法,並找到希望。這就是我們正在尋求的目標。恢復尊嚴和希望。

曾飽受苦難卻仍充滿善意的人們

在工作中,你遇到處身重重挑戰的人,但也看到許多人有所進步。你在 CAI 工作的最美好時刻是什麼?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在飽經暴力之後,人們仍然充滿善意,因為他們沒有想過要傷害另一個人。他們到達這裏,開始看到人們對原本不認識的人,以及他們彼此之間,釋出善意和關懷。他們非常尊重我們。

你會說近年來你看到的極端暴力類型有所增加嗎?

由於移民越來越受刑事定罪和軍事化影響,針對移民的暴力行為隨之增加,為移民設下不同的障礙。這意味著人們只得選取具有組織犯罪和高度暴力特徵的不安全路線。

我們許多患者在他們的原籍國也曾遭受許多暴力對待,如宏都拉斯、瓜地馬拉和薩爾瓦多。所以,他們原本已有這種經歷,而且要在墨西哥再一次面對。他們在墨西哥進退維谷,因為他們不被允許繼續前往另一個國家尋求安全,或者他們在邊境被遣返或拘留。這是一個惡性循環,暴力不斷重覆發生的機會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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