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移民日：穿越達連峽谷的移民突破50萬人

被忽視的50萬移民中的其中一個故事

凱博．巴斯提達斯（Keiber Bastidas）和他的妻子及兩個孩子抵達達連峽谷（Darien Gap）邊緣時已經筋疲力盡。達連峽谷是哥倫比亞和巴拿馬邊界一段綿延100公里的荒野之地，他們必須越過這裡才能前往美國。三個多星期前，厭倦了一個月的辛苦工作僅僅能夠勉強支付房租的現實，他們離開了在厄瓜多（Ecuador）第二大城瓜雅基爾（Guayaquil）的家。在此之前五年，他們離開了委內瑞拉，那次經歷讓他們這次有重新從零開始的勇氣。

巴斯提達斯一家到了達連峽谷邊緣時，已經走了25天：步行在烈日下無止盡的道路上，冒著生命危險爬上移動的雙層卡車，睡在街頭，緊緊捏著他們省下來的幾個比索好買些吃的。他們經歷了被拒絕、被排拒但也有意外的善舉。

在哥倫比亞的美德因（Medellin），他們在收費站的地板上睡了兩晚，然後搭上水泥卡車前往聖塔菲德安地歐基亞（Santafé de Antioquia），凱博描述這裡是「一個有著友善人們而令人難忘的小鎮，有個男人看我們在那裡等，就給了我們五萬披索（約新台幣395元）好讓我們吃點東西。」

他們坐在雙層卡車的車頂，到了哥倫比亞西北部的港口城市土爾波（Turbo），然後搭了90分鐘的船穿過加勒比海到達靠近巴拿馬邊境的阿坎迪（Acandí），之後就進入了荒涼而沒有道路的達連峽谷。

穿越達連峽谷是我一生中經歷過最糟的事情

接下來的五天，他們一家人繞過了深淵，穿過了湍急的河流，目睹其他的旅人死在途中。在達連峽谷大多數的死亡肇因於攀爬時墜落、過河時溺斃，或是死於當地遊蕩的犯罪幫派的綁架、強暴及劫財的暴力事件下。

「穿越達連峽谷是我一生中經歷過最糟的事情。我不希望任何人有這個遭遇。因為和孩子一起，我們花了五天才穿越它。我們爬過太多懸崖，所有的手指都脫皮潰爛了。有一個瀑布在我們經過之後，就有個人死了。」

這個家庭的經歷完全不是特例。每一年，穿過達連峽谷的人數都會打破上一年的紀錄。在2021年是133,000人；2022年是248,000人；今年移民的人數已經有50萬，其中包括孩子、孕婦和老人。他們很脆弱，而且過境很危險，但他們得不到任何幫助或保護。

無國界醫生哥倫比亞專案總管路易斯．埃吉盧茲（Luis Eguiluz）說：

僅今年已穿越達連峽谷的移民人數，就相當於巴拿馬人口的十分之一。這是一個全球和區域關注度低落的危機。移民沒有安全路線的保障，幫助他們的組織也沒有得到足夠的資源。

脆弱移民面臨無法想像的遭遇

在2023年，無國界醫生行動小組沿著哥倫比亞的主要移民過境路線移動，為人們提供醫療照護。

埃吉盧茲說：「我們看到和聽到的是，途經拉丁美洲國家的人們非常地脆弱。他們面臨飢餓、缺乏住宿、沒有水、過高的過境費、錯誤資訊、詐騙、排外、並遭受性和身心暴力。所有這一切遠在移民抵達達連峽谷之前就開始，但在這裡特別明顯。」

在連接厄瓜多土爾坎市（Tulcan）和哥倫比亞伊匹亞列斯市（Ipiales）的魯米查卡橋（Rumichaca）上，無國界醫生工作人員遇到兩名委內瑞拉婦女弗里安吉林和尤克來西（Friangerlin, Yucleisy）。兩人裹著毯子疲憊不堪地走著，高海拔和寒冷的環境讓她們的嘴唇和皮膚龜裂。懷孕的弗里安吉林拉著一台超市推車，推車邊上掛著睡著孩子的腳。四個星期前，她們和丈夫及孩子離開了厄瓜多的瓜雅基爾，尤克來西計畫穿越達連峽谷，而弗里安吉林正在考慮回到委內瑞拉，她說：「我厭倦了遷徙。」

尤克利西說：「我們離開瓜雅基爾時，被一群稱為流氓（Los Hinchas）的人威脅。他們說如果我們不付錢，就要帶走我們的孩子。但我們的丈夫大聲地說如果想帶走我們的孩子或財物，除非殺了我們。」

穿越拉丁美洲的路上，暴力事件司空見慣。在祕魯當街頭小販的哥倫比亞-委內瑞拉移民大衛．富恩特（David Fuentes）說：「我從祕魯搭上一台公車，把我載到厄瓜多的瓦基拉斯（Huaquillas），在那裡有一些男人把我們10個人帶走並偷走我們所有的錢。他們脫光婦女的衣服。還拿走我們的手機，說如果我們說出去，就殺了我們。他們有刀和槍。」

來自委內瑞拉的移民路易斯．黑蘇斯．威卻（Luis Jesús Wilches）說：「在祕魯，我們正要搭上一台雙拖卡車（tractomula）時，上面的一個男人想用刀傷害我們。然後在厄瓜多我們睡在一個公園的時候，一個警察用胡椒噴霧把我們弄醒趕走。」

移民們所得到的協助遠遠不足

每天都有數以百計來自海地和委內瑞拉的移民進入哥倫比亞南部。還有來自厄瓜多、祕魯以及遠方的中國、印度、阿富汗、孟加拉、喀麥隆和布吉納法索的移民加入他們。許多人通過海路到達厄瓜多或巴西，然後繼續往美國前進。在通過拉丁美洲時他們得到的協助微乎其微。

埃吉盧茲說：「根據經濟資源較少的移民證詞，在穿越厄瓜多時他們只能在伊巴拉（Ibarra）和土爾坎兩個城市找到支援。當他們抵達哥倫比亞的伊匹亞列斯市，會有一些當地組織用國際資金營運的避難所，移民可以在那裡洗澡、住一晚、吃三餐，但之後就必須離開。」

在哥倫比亞的避難所只能容納約百分之二的移民。根據哥倫比亞總檢察長辦公室的數據，有四分之三的移民睡在街上或公園裡，四分之三的人找不到足夠的飲水。在穿越哥倫比亞的1,200公里路程中，從納里紐（Nariño）到安地歐基亞（Antioquia），過境者幾乎得不到任何幫助。一旦移民離開哥倫比亞開始穿越達連峽谷，路途的險惡更是加倍。

委內瑞拉婦女埃米拉迪．羅德里格茲（Emilady Rodríguez）帶著七歲和十歲的兩個女兒一起旅行。她說：「他們發現有人死了，死去的孕婦被發現漂浮水上。我們的隊裡有一個男人癲癇發作死了，我們必須遺棄他的屍體。在叢林裡也有很多的搶劫發生，他們綁架人，要求一人付100美元贖金，如果有女人付不出來，他們就強暴她。」

雖然有一些援助機構在達連峽谷的哥倫比亞那端工作，還有一些在巴拿馬政府設立的接待中心工作，但相較目前移民數量，這些援助遠遠不足。

埃吉盧茲說：「儘管在哥倫比亞的內科克利（Necoclí）和土爾波，以及達連峽谷另一邊也有巴拿馬政府設立的移民接待中心內都有人道組織，但應對不足以滿足需求。」

我們的呼籲

無國界呼籲移民在前往美國所途經的這些國家的政府一起協調努力，讓移動中的人們能有基本的服務和安全路線。埃吉盧茲說：「達連峽谷的人道危機需要全球性的應對。」

自2021年4月以來，無國界醫生一直為抵達巴拿馬的移民提供醫療服務。目前無國界醫生團隊在拉哈斯布蘭卡斯（Lajas Blanca）和聖文森（San Vicente）的兩個移民中心以及下奇基托的原住民社區設有護理站。在2023年1月至10月間，提供了51,500次醫療諮詢，其中18,000次為15歲以下兒童諮詢，888次為孕婦諮詢。在此期間，無國界醫生的心理健康團隊提供了2,400次心理諮詢，並為397名性暴力倖存者提供照護。